朱元璋“嗯”了一声,靠回椅背,目光深沉地落在殿顶那繁复的藻井上。“好,好……这事办得不坏。民心安,京城稳,咱这年关也就能安心点了。”他看向朱标,“标儿,你也多用点心,盯着点各处衔接,别让人钻了空子,好事办砸了。特别是那米粮药材发放,务必核实清楚,别让贪蠹伸手。”
朱标躬身领命:“儿臣明白,定会盯紧,请父皇放心。”
就在这时,殿门外再次传来动静。
一名内侍在门口屏风处躬身:“陛下,娘娘,殿下。蒋指挥使在宫外求见,说有紧要密报。”
殿内温暖祥和的气氛陡然一凝。
朱元璋眼锐利起来:“让他进来。”
朱标也收敛了面上的轻松,目光沉静下来,退到一侧垂手侍立。
马皇后回到朱元璋身畔的位置,心口突突跳得厉害。
殿门被推开。
蒋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一袭玄色飞鱼服,风尘仆仆。
他大步走到御座下,隔着丈许距离,单膝触地,抱拳行礼:“臣蒋瓛,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朱元璋身体微微前倾:“讲。”
这一个字,带着砭人肌骨的寒意。
蒋瓛抬起头,没有任何隐瞒:“臣等……顺藤摸瓜,深挖天泽兴隆栈遗存秘档,结合江南数家涉事商贾口供,再细查东宫十余年人事调动卷宗,比对宫内病故名录与可疑脉案……诸多线索反复勾连,相互印证……”
他停顿了一下。
“臣奉旨追查,经月余密访,已厘清吕氏、张阔海勾连江南豪商残害皇嗣案诸般脉络。现已查明,常妃娘娘当年难产崩逝之症……确非偶然。臣等追查其孕中服用的‘安宫保胎散’,此药方表面出自宫闱旧档,但其中几味关键药引剂量比例大有蹊跷,非宫中常用配伍。
据查,昔日常妃娘娘难产崩逝,手法隐蔽,痕迹几近湮灭,虽难定具体行凶之人,然其背后推手、药引源头及遮掩安排,皆指吕氏与奸商所供‘温玉散’脱不开干系,此一节,综合人证物证,基本坐实。”
他说到这里,御案后朱元璋的脸色已铁青一片,眼底是翻涌的惊涛骇浪和能焚毁一切的怒火。
朱标站在一旁,身体绷得笔直。
马皇后一只手死死按住心口,脸色煞白。
蒋瓛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声音更显艰涩:
“至于……皇长孙那场几乎致命的天花痘症……”
他加重了语气,
“源头,亦非天灾,乃人祸!”
殿中仿佛响起一声无声的惊雷。
朱标的身体剧烈地一晃,似乎站立不稳。
朱元璋猛地扶住龙椅扶手,五指几乎要嵌入那坚硬的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