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捂住了嘴,眼睛瞬间充满血丝。
蒋瓛垂下眼,“……是有人处心积虑,将一名已染上天花、尚在出痘期的小宫女……以‘新采办粗使杂役’之名,瞒天过海送入东宫!
“时间点,恰在皇孙染病前不足半月!
“此女名唤翠竹,籍贯登州府,身世清白无甚可疑。然,其入宫途径诡异,所用身契为伪作。
“其送入东宫后,并未分入重地当值,反被以‘粗笨’为由,就近安置在……东宫西北配殿浣衣处当差。
“而当时……皇孙殿下……其日常起居所用贴身细软……”
他后面的话无需说完,可能性已然昭然若揭——痘疮之毒,可随贴身衣物传播!
“此女在送入东宫后不足一月,便‘突发高热’,两日后‘暴毙身亡’。”
“尸体报验后,由内侍赵槐麾下的小宦官,以‘秽气污浊,恐染宫苑’为由,着人连夜抬出宫焚化。当时奉命抬尸的……是东宫的两名三等侍卫,王虎、张猛。
“此二人在事毕后,就再未出现在东宫轮值名册上。据查,彼时吕氏以‘护卫有功,另有恩赏’,将此二人连同其家人,一并迁出了京师,送往京畿一处皇庄安置。”
蒋瓛微微抬起头,“臣等顺线索追查至那处皇庄。然,皇庄管事报称,约莫一年前,王、张两家连同其亲眷共计二十八口……悉数于一场‘意外失火’中……化为焦土!无一幸存!”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好……好得很!”朱元璋的声音嘶哑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恨意。
他的身体似乎因为极力压制怒火而微微颤抖。
脸上所有的血色都已褪尽,唯有那双眼睛,如同两团燃烧的火,死死盯着蒋瓛呈上来的那份染血的证词。
“真是……天衣无缝!”他猛地一拍龙案,“毁尸灭迹,斩草除根!一环扣着一环,步步为营!心肠狠毒至此!手段缜密至此!连一个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连咱的亲孙子都要用这么阴损的法子往死路上送!”
马皇后踉跄一步,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的儿子朱标,当年承受了怎样的丧妻之痛?
她的孙儿雄英,当年又经历了怎样九死一生的折磨?
如今得知这血淋淋的真相,那份痛楚何止千倍万倍!
朱标猛地闭上眼,复又睁开。
再睁开时,如同淬过火的冰。
他开口,“父皇。铁证如山。该当如何?”
朱元璋缓缓抬起他那双杀人如麻的手,“如何?”
他低沉地重复了一句,“自然是诛!根!”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