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后,还默立着几道同样身着锦衣的身影。
李源浑身剧震,瞳孔猛地缩紧。
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因为下身骤然升起的恐惧麻痹和患处残留的不适,两腿一软,又跌坐回凳子上。
马淳手中的动作连半分停滞都没有。
他刚刚刺下最后一枚针,正拈着针尾,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也没有看到李源那瞬间濒死般的表情。
蒋瓛的目光只在李源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向了马淳。
他抬步走了进来。
走到离诊桌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没有说话,但那沉默比任何喝骂都更令人窒息。
他的眼神,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马淳,也看着马淳手下尚未完成的针灸。
诊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马淳捻完了最后一圈,终于停下手指,这才抬眼,完全正面地看向蒋瓛。
目光不卑不亢,平静得如同深潭。
“蒋指挥使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马神医在诊病?叨扰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冰冷。
两人在外人面前,会装作不熟的样子。
这是对二者的保护。
“奉旨办差,请工部主事李源,随本官走一趟。”
李源的身体又是一颤,筛糠般抖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似乎彻底绝望。
一切都结束了。
来得太快了。
马淳的目光再次落回李源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他后腰那几根明晃晃的银针上。
“哦。办差自然要紧。”马淳点了点头,“不过此刻,我在施针,正行气活血,散其下焦蕴热。此刻拔针,其患处火毒骤散未尽,恐由经脉逆冲心脑,不死也得半瘫。”
他稍微顿了顿,看向蒋瓛,眼神依旧平静无波:“蒋指挥使稍待片刻。等李主事体内气血行过半个周天,我将针拔出。那时人清醒无碍,你想带走便带走。”
这话说得清清楚楚,既不阻拦对方办差,也不妥协于对方的权威,只从医者角度阐述了必须完成的必要程序。
蒋瓛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向后退了半步,站到了靠窗的阴影里。
李源刚刚因为马淳的话语而在绝望中萌生出一丝丝希望的心,再次被冰水浇透。
他知道,这片刻的喘息,不过是死缓。
也更明白,像马淳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站在任何一种立场上的。
他是国舅!
天下第一国舅!
所以他的立场,永远只能站在中间。
靠皇权太近,皇帝会怀疑,国舅是不是想揽权!
离皇权太远,皇帝会怀疑,国舅是不是有二心!
所以对于马淳来讲,最好的距离就是若即若离。
尤其现在马淳是作为大夫的身份出现,其实是最好的。
李主事其实也想过,能不能靠着马淳的关系,帮助自己一二。
可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