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低沉的叹息传出。
很轻。
“好个马淳。”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释然。“这才像个样子……”
他慢慢睁开眼。
那个只递药包,不问来路的医者。
“外戚……”朱元璋舌尖吐出这两个字,舌尖似乎品味了一下分量。
“就该有外戚的本分!”
“治病,就是治病。”
“问那么多乌七八糟的干甚?”
“手伸那么长,嫌命不够硬?”他又低声嘟囔了一句,近乎自嘲。
“太子累成了马……他懂。”
他手指点了点蒋瓛的方向。
“知道了。守好你的差事。”
“臣遵旨!”蒋瓛叩首,动作干净利落。
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般退出了大殿,消失在殿外更深的回廊阴影里。
朱元璋独自坐在御案后。
案头堆叠的奏报,依旧是烦人的人名和罪名。
那股血腥气,好像还缠绕在鼻端。
他烦躁地挥了下手,像要驱赶无形的苍蝇。
目光却再次落到方才蒋瓛跪过的地方。
空空如也。
但眼前却仿佛闪过另一幅画面:昏黄药香的斗室中。
青年疲惫地将手腕放在脉枕上。
医者沉默搭脉,三指沉稳。
没有惊惶,没有探寻。
只有干燥药味弥漫。
递过的一方温热帕子。
包好的几个药包,一小罐蜜糖,外加一句“如何服用”的简短嘱咐。
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如同在田间地头,农夫递给口渴路人一碗凉水那样寻常而直接。
朱元璋嘴角,这次是真的向上牵动了一下。
很轻微的一个弧度。
“好……”这个字,似乎比刚才那声叹息更短更轻。
那不仅仅是“好”。
是“对了”。
是“本该如此”。
是一种长久悬心后,无须担忧的安宁感。
他不再看那些卷宗。
靠回椅背,这一刻,他似乎也在这紧绷血腥的帝王之位上,获得了极为短暂的、一次悄无声息的抚慰。
……
医馆后院的灶间还弥漫着药气。
徐妙云产后难得来医馆。
小六蹲在地上,拿小刷子仔细清理药碾子沟槽里残留的乌黑药渣。
“今日这‘无根水’又用去不少。明日得去城西白水寺那边的老泉眼多打点。”马淳清点着柜子里的瓶瓶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