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旋风忽然回来了,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驿站的前院里。
现在,吴从兴无需爷爷哄了,他自然也听到了黑旋风的声音。
果然,吴从兴人未出、声先至:“叫什么叫、叫什么叫?”
杜将军一看又是他,气便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问道:“怎么?吴大公子想拦我?”
吴从兴不理会他,“噔噔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走,嗖地一小会儿,便到了黑旋风跟前,一边揪住他的衣角往里走,一边道:“你这黑旋风够黑啊,非要在这天未明的黑暗中行事,是笃定我瞧不见你是么?走走走,你不就是不甘心不曾搜查我们吴家的房间么?来来来,本小爷带你去,来,先搜我的房间,看看你能搜出比你还黑的玩意儿不?”
杜将军冷哼一声,早甩开了那双小手,雄赳赳、气昂昂地把步子向前落下去。
只可惜,这气势在他搜查过后就蔫了下去,他在任何一个房间中都未搜出什么。
早就在杜将军一众人进来前,无名少主被安平、安清两人顺着昨夜进入房间的窗头送入后院。
杜将军愈发地不甘心,又全面搜查了所有的房间,除了得到了一片愤懑之声,什么也没得到。他有些发愣,一早便得到了留下的眼线的报告,说吴家的某个房间亮了半宿,吴家的人动作也十分奇怪,天都未明便要出发,且分明见到了夜里倒在阴沟里的血水。
可适才,他又听见了属下来报,血水已不见。
他久久地站在吴双的房间,任凭吴从兴怎么坐着吃了早点、怎么边吃边和吴从薇合力讽刺他,他仍旧站着,似乎化作了一尊石像,动也不能动。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向吴家致歉了。
直至早晨的第一缕光从东边的窗户照进来,他动了。
这尊石像忽然黑影般窜至床头,摸出了在枕边反光的匕首。
“吴小姐,这是什么?”他明知无问,声音抑制不住地泛着喜悦。他笃定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必定不会有匕首这样的东西带在身上,还随身放在枕边。
这的确不是吴双的东西,她知晓那是自己昨夜临走时还给无名少主的匕首,她的脑子像粥在肠子里急急地转弯,很快吃完了最后一口粥。
“吴小姐?”杜将军再次发声。
吴双慢悠悠在伍来好的服侍下进行饭后漱口、净手,在杜将军第三次说出“吴小姐”三字后,缓缓答道:“怎么?太子殿下送我防身的匕首你也想要?”她细细的声音中开始生出威严。
“太子殿下?”
“杜将军怎么不仔细看看刀柄是不是刻着一个‘无’字?”吴双答非所问。
“太子殿下送吴小姐匕首?”杜将军仍旧不肯相信。
“太子殿下的别号之一就是‘无有’,若是不信,杜将军大可去问问。”
“太子殿下好偏心,什么都肯送双姐姐。”吴从薇刚咽下最后一口粥便开口说话,净手时继续往下说道,“那时候说什么无就是有,有就是无,我看说的‘无’就是吴双姐姐,‘有’就是有吴双姐姐的意思罢。”
吴双缓步走上前去,一把夺过匕首,问道:“杜将军,我昨儿个与你好好地说话,叫你一声将军,不过是不想妨碍你办公事。现在,杜将军可看清楚了?若是看清楚了,还不快滚?”
杜将军对忽然变了一人似的的吴双很不习惯,昨夜他还对来景州城中办事的好友兼上级江时杰说起这位吴小姐,说她不像传言中跋扈,现在的吴小姐俨然就是传言中的模样了。
他缓慢走出门外,觉得身后传来的声音异常刺耳、又无可辩驳——
“我就说双姐姐昨儿对这黑脸太客气了。”
“真不知道太子殿下看上她哪一点?连这样上乘的匕首都能送给她。”
“我此前还听说尚家那私生野小子扬言要娶她呢,真是笑话,哪里轮得着他?”
“啧啧啧,难道那老丞相真是因为这事被下了狱?”
“那我可不知,我只知道,别说是小小一把匕首,太子殿下可还说要把江山都送给双姐姐呢。”吴从薇咯咯咯地笑。
“莫瞎讲。”移步窗边的吴双立即阻止。
尚在楼梯口徘徊地杜将军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对话,不由得将两个小家伙的遑论当做了尚老丞相无端下狱的事实,“若是尚家老家主真是因这吴大小姐下的狱,那……”哎,他真是不敢往下想,还记得他能够回京也是借助了尚家的力量了啊!
他心如死灰,双腿似乎已经僵了,每走一步都跟棍子敲在地板上似的,再走一步,人就一骨碌在楼梯中翻滚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