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没进屋,声音先从门口传来,张默拄着双拐,跨过门槛,两步来到床前,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样?身子可难受?喉咙疼不疼?渴不渴?”
借着烛光,管亥看着她苍白消瘦的小脸,神情有些恍惚,他只是一个家将而已,还欠了王家大恩,可这个女孩儿却从未把他当下人,教他认字读书,给他讲解兵法奇书,而今为了救他,竟……
“安仁?你怎么了?哪里难受?梅香喂你喝水了没?”她说着,看了眼桌子上的杯子,晾着的半杯水还好好的。
许褚很有眼力劲,赶忙过去提起炉子上的热水,掺了些端过来。
张默试了试水温,拿勺子一边喂一边道:“你三日不曾进食,先喝点水再喝粥,等脾胃适应了再慢慢添其他吃食。”
管亥有些不自然别过头,“我、我自己喝,你去休息。”
看着他有些尴尬别扭的神色,张默愣了愣,忽然明白,他可能想方便了。
她放下水杯,对许褚道:“你扶他起来,小心点,不要碰着伤口了,我一会儿再进来。”
许褚慢慢扶起他,憨笑,“你可真是福大命大,这么重的伤都能好。多希望受伤的是我!我跟你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可别跟我抢。”
张默无语,“中大奖呢?还上赶着?”
许褚嘿嘿笑道:“我这不是馋那酒么?”
“你想喝,下次我给你弄点,受伤还是免了,怪吓人的。”
听到有酒喝,许褚咧嘴傻笑起来,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双拐,一瘸一拐走出房门。
“她、她的脚?”看着她裹着纱布的右脚,管亥清亮的眼底有淡淡的哀恸。
许褚咧着的嘴角放平,闷声道:“是上次在林子逃命时被荆棘碎石刺伤的,一共挑出来四块碎石,十几根刺,最深的一根刺进去有半寸长,伤得这般重,她、她那日看见我们还能跑过来。”
饶是粗憨如他,说到这儿喉头都哽咽了,“那该有多痛啊!”
“是、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她……”管亥眼中淡淡的哀恸变成沉重的痛苦和自责。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的错,我早点发现你们没跟上就好了。”
这时,梅香端了粥进来,张默也跟过来,正欲喂他吃粥,许定慌慌张张进来,焦急道:“阿默,杜飞背上伤口恶化,高烧不退。”
“他怎么也受伤了?”张默错愕。
许褚解释道:“那日在驿站杀贼子时,他不小心挨了一刀,说是皮外伤,不碍事,我给他上了点药,见伤口也不深,怕你担心,便没跟你说。”
背后挨了一刀居然还是皮外伤?张默心一沉,把碗递给梅香,对许定道:“速去请大夫!我先过去看看。”
隔壁房间里,杜飞一个人趴在榻上,烧得迷迷糊糊,嘴里一直断断续续说着胡话。
掀开他背上衣服,只见三寸来长的伤口已严重化脓,白的红的,看着格外渗人。
“阿爹阿娘,我好难受,好想你们,我想去寻你们……”他趴着的枕头已泪湿一片。
他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搁现代还在读高中,哪个不是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一群人疼爱着,而他却父母双亡,先是居无定所,四处流浪,现在又与人为仆,受伤了还要一个人挨着,张默一时只觉心酸无比。
“杜大哥,杜大哥,是我,阿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