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直在输,一直在逃,军队却随着他的输与败逃,人数越来越多;那霸王率八千子弟东渡,是不世出的将星,多少次战场之上以少胜多,可却越赢,手头的军队越少,到最后,手中精锐尽数打光不是没有缘由的。”林斐说道。
“那霸王项羽百战百胜,乃不世出的将星,勇猛千古无二!人亦孤傲,不肯过江,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温明棠接话道,“英雄谢幕,真真是悲壮至极!可即便过了江,他又要拿什么来应对刘邦?纵江东父老怜惜,自愿抛家舍业的跟他起兵上战场。若是不知自己败在哪里,哪怕他继续赢,可每场战斗,即便是胜者也必有伤亡。即便他依旧百战百胜,可随着每一场胜利,他的军队还是会越来越少,其结局并不会有什么变化,无外乎再来个四年的楚汉相争罢了!”
“所以任霸王再厉害,再如何百战百胜,还是会输。”林斐看着面色凝重的虞祭酒,转了转手里早已喝空了的茶杯,说道,“而且……越是厉害,越是不世出的将星,谢幕之时越是悲壮,越是为戏台之上的人所千古传颂,便越发的衬出楚汉相争最后的胜利者这一场胜利的份量究竟有多重。”
想到戏台之上传唱的那些“霸王别姬”、“乌江自刎”的故事,虞祭酒叹了口气,喃喃,“我记得项羽最后率军逃跑时身边仅有二十八骑,逃至乌江时只剩他一人了,军队已尽数打光了。似这等孤身一人的光杆司令与对面数十万人之间的差距,自是再如何不凡的将星也无法磨平的!即便如此,其一人应对追兵也未尝败过,吓的追兵不敢上前,没有人敢上前索他的性命。最后便连死,也是他自刎而死的!能取走他性命的只有他自己!当真是勇猛千古无双的万人敌也!”
“越是勇猛千古无双!越是万人敌……”温明棠接话道,“就似是对手越是厉害,越能衬出最后胜者的不凡一般。那猴子不管多厉害,都不可能翻过那压住他的五指山。这场楚汉相争,从一开始就是项羽解不了的死局。”
“古往今来,这等无解之局被称为阳谋。”林斐淡淡的说道,“比起再高明的阴谋都有迹可循,能寻出破绽来化解,似这等任他再厉害也无法化解之局被称为阳谋。”
“阳谋比之阴谋,远没有阴谋看起来与听起来的那般精彩,可却是一旦一出手必成的杀招。”林斐顿了顿,又道,“甚至很多时候即便解释了,于多数人而言依旧听不懂他厉害在哪里,只觉得布局阳谋者运气好罢了!”
“就似那号称千古反间第一计的金刀计一般,乃昔日两晋时助苻坚夺下天下半壁的前秦丞相王猛所施,瞧着平平无奇,甚至即便后世解释之人不少,于一开始便看不懂的人而言,却也依旧很难明白其究竟厉害在哪里,”温明棠说道,“一如那位不声不响的萧何相国,也一如长安府那位红袍府尹随口一提的以‘贿赂’的风声来闹的法子,瞧着平平无奇,甚至不知其究竟有何不凡之处。可这计谋一旦实施,就是必成。”
“外人瞧着只觉得其运气好,可明白其中份量之人,自会知道其真正的厉害之处。”林斐说道,“就似那红袍制定之初对政绩的要求极为严苛,很多人见到那般严苛的政绩要求都觉得难以达到一般。”
这话一出,虞祭酒便点头,接话道:“直至如今,亦有很多人为了这一身红袍挑灯夜战,日夜都以衙门为家了,吃住都在衙门里,那政绩却始终差了一截,却只以为是自己还不够努力勤奋,且少了几分运气罢了!”说到这里,他摇头道,“实则不然,这严苛的标准并非是为了寻找勤奋努力的官员而设的,勤奋努力的,朝廷自有旁的嘉奖。这般严苛的政绩要求是为了大浪淘沙,筛出自己想寻出的人中之杰而已。”
所以披红袍的官员们或许日常做事忙碌,却甚少见到那般勤奋到以衙门为家之人。不懂之人只以为他们是运气好,实则并非如此,只是不少人还未明白能披上这一身红袍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