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等你哪”
“唉唉”
他又叹了两声气,摇着头,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少年定定看着李嫮儿那长发飞扬的骑影消失,转了头,当望向渭河,忽然,他的神情微动,猛然甩脱靴履,迅速除去甲衣和腰间刀剑,一个纵身,跃下了春潮泛滥的渭水。翻叠涌动的绿波里,他朝着前方的浪头奋力追赶,终于,叫他追上了那一方还在水面半浮半沉的束发幞巾。他探臂一把抓回,游泳上岸,湿漉漉仰面躺在了岸边的一片草陂地上,闭目,长久地喘息着。
塞外千里暮雪,边关的老霜,冻裂了马骨。
后来,少年追随父兄辗转战场。在一场场的死战过后,于冲燃起熊熊篝火的大帐前,一遍又一遍地痛饮着掺了敌血的葡萄美酒。同样,也是在一场场的死战过后,少年昔日的浪漫梦想渐渐褪了色。他明白了一件事。在英雄光芒万丈的背后,血色和死亡,才是永恒的主题。
再后来,在他睡不着的某些深夜的恍然凝想里,或是在扰着恼人营角声的隐秘的不可描述的梦里,出现的,都是她的模样。她掐他脸,她卷起衣袖裤管让他看,她手里的柳条,抽痛了他。还有那一领曾亲密抚亲过她发丝的幞巾,更是成了他藏得最深,最为珍爱的一个秘密。
打完了边关的仗,他却不曾停下战马的蹄步。他和阿兄一道,领着将士,继续追逐西逃的敌人,在沿途的西域诸国传播教化。他出了玉门,走过沙洲,走过龟兹,一路往西,日夜不停,直到有一天,大军打到了一个大湖之前,大雪飞降,战马被阻,他方惊觉,这一日,距他北出长安,已是过去了两三年的时光。
他才十七岁不到,便成为了一个战功骄人的少年将军。那一夜,在烧着炉火的雪帐里,他和结交成为了好友的胡儿承平饮酒暖身。胡儿性情放诞,游走花丛,和他本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然而,或是内中性情相互吸引,又或许,他其实也羡慕这胡儿的恣睢和自由,结作了兄弟。胡儿饮得半醉,笑嘻嘻地说,他此前听闻,长安的公主,追求者无数。他再不回去,怕这传说中的驸马之位,是要不保。
胡儿醉酒,横枕他的腿股,安然睡去。他却无法入眠。
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他幼时所结的那一桩亲事,从头至尾,只是皇帝的一句话而已。她已过了及笄之年,约定的婚讯,始终迟迟不曾送到。仿佛平静的湖面,连半点的涟漪也不曾泛起过。三年来,就连阿娘的家书,每回都是满篇的叮嘱,对此,却是只字不提。而他,怎能主动去问
他又回想起她折柳相送的那日,曾对他说过的话。
是真的和他结束了,驸马都尉,另易他人
如十四岁的那个少年,他的心再一次地猛烈悸动。只是今夜,为的,是一个叫做李嫮儿的女孩儿。
他想去寻她,见到她的面。这念头,在边关的战事结束之后,便已悄然萌生在了他的心底里,只是始终犹豫,徘徊,或许,也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暗暗期待。
他在等待什么
什么都不曾等到。
念头忽然迅速膨胀,从他的心底冲发而出,再也无法遏制。
次日,他便骑马掉头,踏上了回往长安的道路。他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越过重重关山,这一日,当他终于回到了阔别数年的那曾是他眼里的囚笼城,迎接他的,却是她不在长安的消息。
因了丁白崖的缘故,此前她又遇了叶钟离。老神仙和她一见如故,更喜她的绘画天分,破例又收她为徒。皇帝也不约束,许她照她自己心意跟随叶钟离出长安,云游四方,以长见识。他们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河东。叶钟离去探望老友裴冀。这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裴萧元赶往河东。
然而,他又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