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迹已去。
伯父告诉他,叶钟离喜画边塞苍莽,因而她跟着叶钟离,已是去了甘凉。
裴萧元再一次地调转马头。
从深秋走到隆冬,再从隆冬转入春日。
在兜转过几乎半边的圣朝疆土后,他又回到了他这一趟寻她之路的起始之地。
威远城外,春日的一片原野里,亭亭的少女束着一笼石榴红裙,宛如一朵映日的灼灼芙蕖,姗姗地向他行了过来。
十七岁的裴萧元,遇到了十五岁的李嫮儿。
他目不转睛地远远凝望,几乎是痴了。
在他的脑海中,茫茫然间,又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了一幕。那一幕与此情景是如此相象,似曾相识。
只是,他却不知到底是在哪里发生,又到底发生在了何时。
他闭了闭目,睁眸,自马背上一跃而下,大步迎她走去,停在了她的面前,从怀中摸出一块深藏的至今仿佛仍是染有她的余香的幞巾,在她惊奇的注目里,慢慢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人都说,三生石上,命定三生。驸马和小郡主便是如此啊”
在长安出去西北方向的陵山里,沉溺在往事里的老宫监总固执地用旧号去唤他心爱的小主人。他颤巍巍地亲自弓身拔着陵前一场雨后便又疯长而出的青青蒿草,在口里如此喃喃地念叨着,说着说着,自己便笑了起来。
他在此已守十余年了。从不曾离开过一步。比起十余年前,老宫监如今的样子愈发苍老了。他的头发稀落,已不胜簪,服侍的小阉人每日替他梳头,只好往里夹带义髻,如此,方能顺利插上簪子。他的背驼得弯不直了,那一条当年曾为救护小郡主而伤的残腿,也变得愈发蜷缩和弯曲。但即便这样,他还是不许旁人假手。天气好的时候,总是亲自来到这里,为先帝和皇后拔去陵寝前新长出来的草,再和旧主说说话,唠上几句,通报他新近得到的一些消息。譬如,就在去年,絮雨顺利诞下一个娇女。荥阳郡王中年得女,狂喜之余,也不忘派人给这边万里之外的老宫监送来了满月酒。老宫监自是第一时间便将好事转给先帝和皇后。
拔完一片草,累了,老宫监慢慢坐在一张石凳之上休息。他擦了擦额前的汗,望向对面的皇陵,接着,
摇了摇头,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陛下你瞧,老奴越老,越发不正经了。胡思乱想,夜有所梦,便斗胆来陛下面前胡编乱造,竟还冒犯起陛下和皇后。实是罪该万死”
山风吹过蒿丛。陵寝的深处里,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草木摇动之声。
老阉人侧耳倾听片刻,又笑了。
“陛下您说,您和皇后不怪,还想听那老奴便斗胆,再说下去啦”
他思忖了下,又继续道“在那个世界里”
皇帝削弱柳家权势。柳策业不甘接受局面,策动李懋谋乱。李懋最终选择了父亲。柳家被彻底铲除。因了母家之罪,李懋也受到牵连,无法胜任太子之位。他后被封王,出京做了刺史,安乐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