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四面环海,何止是十里不同天,东边屋子太阳,西边屋子下雨的景象都时常可见。
午后又突然变了天,带着海风腥气的狂风中夹杂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屋顶青瓦上,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张九龄猛地惊醒坐起身,手不经思索朝身边摸去,胡塌里面空荡荡。
屋外雨骤风急,张九龄翻身下床,汲拉上鞋子疾步走出屋,高声道“争鸣,去取蓑衣,快快快”
小厮争鸣是千山的儿子,千山上了年岁,早在前两年都已经歇下,他闲不住,张九龄便让他管着书房洒扫的轻松差使。
这次来琼州,千山眉豆他们一众老仆都来了,张九龄与谭昭昭也舍不得他们,这么多年下来,早已熟悉过家人。
争鸣拿着蓑衣斗笠从偏屋急急赶了出来,道“郎君且留步,奴前去接夫人。”
张九龄皱起眉,清矍的面孔上满是担忧,朝争鸣伸出手,不耐烦道“给我”
争鸣知道张九龄放心不下,不敢多言,将雨具奉上,“郎君先披上,奴且再去拿一身给夫人。”
张九龄一言不发,搂着蓑衣下了台阶,步入了雨幕中。
争鸣见状也不敢提醒张九龄走回廊,急转身回屋,另取了一套追了上前,刚走到门房边,听到外面谭昭昭不悦道“张大郎,你怎地来了下这般大的雨,手上的蓑衣不穿,斗笠怎地也不戴”
自从张弘愈去世之后,张九龄便从张大郎升为了郎君,张大郎乃是张拯的称呼。
争鸣听到谭昭昭喊张大郎,悄然呲牙,紧搂住蓑衣朝角落躲。
嘿嘿,每当夫人生气时,便以张大郎唤之,郎君又要被夫人收拾了
果真,争鸣听到谭昭昭恼怒地道“瞧你头发衣衫都湿了,你还当自己年轻,快回屋去”
张九龄委屈地道“我醒来不见昭昭,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这天气多变,昭昭出去定没带蓑衣斗笠,我便给你送了来。”
谭昭昭道“我见到变天定会知道回来,哪就要你亲自送了你瞧你,这身子将将好转,别又反复了。”
张九龄没再做声,争鸣伸长耳朵,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赶紧垂首肃立,只见张九龄跟在谭昭昭身后走了过来。
谭昭昭衣衫微微濡湿,眉豆不远不近跟在后面,左右手上各自拿着如雨伞大的芭蕉叶。
争鸣猜想她们定是用芭蕉叶挡雨了,再瞧张九龄,他只穿着一身细棉衣衫,就短短几步,已经被雨打得半湿。他走在谭昭昭身边,还试图将斗笠往她头上戴,惹得她怒瞪回来“张大郎,这时候你给我戴什么斗笠”
进了门房后,便是宽敞的庭院,庭院里栽种着薄荷,七里香,香樟,庵罗果等草木,右边是通往前厅的抄手回廊。
琼州天气炎热,虫蚁多,大唐宅邸习惯设在庭院西边的牲畜棚,被谭昭昭吩咐拆掉,与人的住处隔开,勤加打扫收拾,免得滋生虫蚁,传染疾病。
琼州本是流放犯人之地,此处原来多是夷族百越的分支俚部即后来的黎族居住。在韶州府也有许多百越的分支部落,张九龄在为相时就很关心夷与汉的和谐相处。
诚敬夫人即冼夫人在岭南道各夷族中的名号,比大唐的陛下还要响亮。俚部还保留着以前氏族的习惯,妇人当家做主,俚部的首领也是妇人,张九龄便借由高力士的名号,让当时还在世的冯氏前来琼州,拜访俚部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