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听树懒先生提过这段诗,昨日在酒店里,自己也刚刚反复的读过。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顾为经听到教堂里的神秘人突然问道。
她的语气踌躇而犹豫,又充满了难以与人倾诉,难以被人理解的痛苦。
没有理由。
听到对方声音的一瞬间,顾为经就意识到了这些。
有些人挣扎的时候哀嚎。
有些人痛苦的时候,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仿佛一只幽灵一般,用清冷孤寂的声音在对自己说话。
那种声音是碎裂的钝刀片割破绯红的锦缎,并非震耳欲聋的咆啸,只有细细缕缕的细线头从断口处飘荡了出来。
飘荡的线头。
细细的血。
顾为经在决定前往西河会馆之前,也同样经历过痛苦的抉择。
他很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在家旁边的巷子里把酒井大叔给他的那张支票烧掉的时候。
顾为经表面平静。
他的心则像是被一条拥有两个蛇头的蟒蛇绞着。绞的让喘不上来气,在偌大的世界里,他被两种抉择拉扯,感到缓慢窒息。
那时顾为经清楚,这件事有很多种处理的方式。
他可以请求酒井一家人的帮助。
他猜到了豪哥的身份,却也可以装作不知,请求陈生林的帮助,继续陪着对方玩一玩红脸白脸、好人坏人的游戏。
甚至甚至。
顾为经也可以直接答应豪哥的请求,不说以后怎么办,对方在当时所表现出来的意图,最多只是想买他的一幅画而已。
任何一种选择,仿佛都能让他立刻幸福愉快的继续生活下去,过好自己的小家。
顾为经明白,那样都不是问题的结束,只会让他越缠越深,越来越和豪哥纠缠不清。
直到有一天。
他不再会有勇气,拒绝豪哥的要求。
所有他以为的结束和幸福,都只是沙上作画,都只能像阳光下的泡沫一般,只存在极短暂的时间。
顾为经听见窗户里的人接着念道:“看到她——这仙嫒中的佼佼者,婆娑曼舞,多么欢快。可是你又感觉到那替代真人的幻影,所有的表面的欢快,无非是沙上作画,仅仅是短暂的瞬间。”
他深深的吸一口气,下意识的做出了回答。
“若想知道该如何去做,就回到内心深处去吧!那里你会得到更多的发现——”
教堂里颂诗的声音一下字就停止了。
顾为经的话音落地,也有点暗暗后悔自己的冒失。
偏偏听到是这首诗。
偏偏那个声音里所蕴含着的某种情绪触动了自己。
刚刚的问答他像是已经私下里排练了千百遍一般,不经过任何思考,他便直接脱口而出。
回过神来。
顾为经才意识到他有多么的冲动。
他完成不了解情况,他更不知道教堂里的烛光边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人家工作人员允许自己在这里采风是好意,他鲁莽的接口,也许打断了教堂的宗教仪式。
顾为经侧耳细听。
教堂里沉默了,寂寥无声,仿佛那里就真的只有烛光里缥缈的幽灵。
——
教堂外也沉默了。
安娜侧耳细听。
寂寥无声,仿佛刚刚回答她的,真的就只是烛光里的缥缈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