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黑下来,但夜里并不平静,反而越来越热闹了。从上游飘下来好几个莲花形河灯,慢慢越来越多,在水上漂着,顺流而下。
“我来迟了。”熟悉但又不算完全熟悉的声音传来。
塔希尔一扭头,看到苏檀走来,左手挎着一篮东西,右手怀抱一提圆球形灯笼,奇特的是里面有能动的骨架,随着步伐和晚间的微风无规律的滚动不停,暖黄的灯光被内部活动的骨架遮掩得闪闪烁烁。
船上的老艄公笑呵呵地说“不打紧不打紧,来了就好,上船吧。”
苏檀提东西上船时拎了一下裙子,上船的时候船身轻微一晃,看得塔希尔下意识地想扶他,瞬间发现自己突然能动了,赶紧跟着苏檀上船。
老艄公在船后摇动船桨,乌篷小船缓缓前行。苏檀坐船头,船头上布置了小桌软垫,他坐下来,先放好灯笼,再将篮子放在船上,将篮内的东西一样样地摆上桌,几张纸,一把小巧的剪刀,毛笔,小刷子,搁笔的青瓷笔架,和家里正在用的一模一样。
还有好几个调好了墨色的碟子,舀一点清水滴在碟内,用一根小石棒简单研磨一下,就差不多备好了,舒服地靠上软垫。
最后从篮子拿出来的是一个莲花河灯的半成品,花朵只粘了外层一圈,形态还不完整。苏檀比着外圈花瓣大小,裁剪大小合适的花瓣粘上底座。
从上游漂下来的河灯越来越多了,岸上或桥上的人们都想尽了办法把自己的莲花河灯放下去,一点一点的晕黄灯光在水上汇聚成了星河荧荧,照得一河两岸清辉无限。
在一河辉光里,河灯也做得差不多了。苏檀再捏起笔,调好颜色,在河灯上一笔笔抹上荷花的颜色,于是一朵白纸荷花渐渐染上了娇嫩鲜活的荷红,形态越发玲珑逼真起来。
苏檀也试过教塔希尔画画,但塔希尔着实没有那个天分,画得很不好看,毛笔太难用了。海东青倒说自己喜欢画竹与兰,竹子一节一节的,竹叶就像一堆“人”字,左一堆右一团,好画;兰花画一簇簇舒卷的长叶子就行了。但苏檀骂他画的竹与兰都是软脚虾,还是肥肥胖胖的软脚虾,兰花花朵画得和雪里蕻的鼻子胡须一样。
苏檀点缀好了荷花颜色,拈着一根长木条去沾了别的河灯的火苗,点燃木条后,从篮子里摸出一小节红色的短胖蜡烛,先融化了一点蜡烛底部,将其粘在荷花河灯的花心上,再点燃蜡烛线头,火苗由弱到亮,将中空的荷花河灯照亮。
然后,苏檀在花心底部似乎写了什么,认真写了很久,才把河灯放上水面,舀水送它流远,漂着漂着,混入一盏又一盏的河灯里。
“小弟兄,你许的嘛愿啊”
塔希尔还是听不懂老艄公的话,应该也是东方的语言吧不过是口音不一样的地方方言。
他还在琢磨的时候,苏檀答道“许的是早日见一个人的心愿。”
“见谁喏,未来媳妇儿我看你还年轻,应该还没说媒成亲吧”
苏檀笑起来“嗯大概是差不多的意思吧,差不多。”
老艄公不理解“什么叫差不多”
“就是”苏檀抬头看着天。
有孔明灯放起来了,缓慢的闪烁着划过长天夜色,与地上的河灯交相辉映。
“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呢。”
老艄公恍然大悟“哦这是月老老早给你牵红线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