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上没有太多长年劳作的痕迹,似乎是读书人,只不过是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
不仅仅那张愁苦的脸叫人看出他不得志,以生活经验来看,一个在当铺门前徘徊的人,即便不是处在最低谷,生活也绝不会是快意顺心的。
征鸿杳杳,飞叶落地。男子紧握手中的金钗,长叹一声,终于下定决心往当铺走。
他的脚步不再犹豫,一刻也不停地闷头往里走,他不敢再思索,害怕自己一犹豫便会夺门而出,他要在自己唯一提起的一丝勇气用完之前,把这支金钗当掉,他别无选择。
这支金钗是他送给夫人的第一件饰品,那时他官位不高,凭着一腔情意凑够半年的俸禄才将这支钗送到夫人手里。
它被打磨得那样明亮,镶嵌着白玉珍珠,上面的鸟雀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夫人收到时羞涩地低头让他帮忙插在头上,一戴就是这么多年。
真美好啊。
生活最让人心碎的地方就在于此,娇笑着的少女上一秒还在羞涩回望,转眼他们就老了,一切都翻天覆地变化了。
这时候人员流动并不频繁,一条街上的人基本上都认识,要找人,到街上一问,准有人知道。
他刚把钗从那个高高的、狭窄的小口递进去,邻家大娘的半大儿子就找到了他。小孩迅速跑进来拉住他的衣裳,喘着气道“戴叔你、快回家去,你、你家来人了。”
戴梓,也就是这男人看小孩慌乱的样子,神色猛地一变,忙问道“来的是什么人你可见了”
小孩道“我见了。那人骑着一匹贼漂亮的大马,说话不像咱这的人,说是来给您送赦免文书的,戴婶晕倒了,你快回去吧。”
小孩拉着他就要往外走,戴梓脑中嗡的一声,竟也有点站不稳了。
他扶着小孩的手,面色几经变化,朝当铺要回了那钗,转身拉着小孩往家跑。
风是凉的,他跑到家里却是满头大汗了。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果然见院子里栓了一匹马,他心下稍安,狂喜这才涌上心头。
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不会再有这一刻了。
这是他的报应,他把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带来了人间,这是漫天神佛对他的惩罚要他用一生的孤苦伶仃来赎清自己造下的罪孽。
同时,他比谁都明白自己和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之间那无法消解的矛盾,只要他存在一刻,康熙便觉得他满人的江山立不安稳。
明朝追随者的执着让康熙无法不警惕汉人。他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坚韧的民族无论发生什么,这个民族都充满希望,只要一息尚存,他们绝不会倒下。
戴梓知道什么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更明白一个人被强加的罪名比原本的罪名更无法洗清。
离开京城那天他就知道,年少时春风得意、豁然开朗的心境永远不会再有了,他的余生注定在这个冬天无比漫长的严寒之地贫苦地生活、狼狈地死去。
可是,今天。这个和往常完全一样的日子,好像要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