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柏冕旒垂落的玉珠突然停止颤动,十二旒珠帘在雪光中映出十二个时辰的刻度。
子时方位的裂痕里渗出靛青雾气,当雾气漫过年轻皇帝绣着金龙的箭袖时,冰层下所有睁开的复眼突然闭合,北伐阵图背面的
"戊
"字军令裂成三百块龟甲,每块龟甲裂纹都指向大宁卫马场新添的钉马掌铁印。
紫金山巅的风雪不知何时染上了檀香味,朱柏抬手接住一片带着香灰的雪片时,指尖突然显露出昨夜子时批阅奏章留下的墨渍。
那抹乌色在触及雪片的刹那,竟化作半阙未写完的调兵手谕,最后一个
"戊
"字的捺笔正悄悄指向奉先殿檐角新结的冰凌——那里倒映着北斗第七星的光芒,比往日暗了三成。
奉先殿的冰棱在檀香风雪中发出细碎的鸣响。
朱柏冕旒上的十二旒玉珠忽明忽暗,他望着冰阶下蜷缩在虎皮褥里的枯瘦身影,喉结微动:
"昨夜钦天监奏报,紫微垣星辉骤减三成。
"年轻帝王的玄色箭袖拂过冰鉴,带起沾着香灰的雪粒,
"恰是父皇当年......
"
"孽障!
"
朱元璋独目中的浑浊突然炸开赤金锋芒,残缺的右臂竟震得鎏金暖炉火星四溅。
冰面上那些闭目的复眼骤然睁开,倒映出老皇帝脖颈暴起的青筋:
"当年你大哥咳血改诏,临终前攥着咱的衮龙袍说'四弟眼里有火'——你如今眼里的火倒是烧到紫微星上去了?
"
朱柏绣金蟠龙纹下的肌肉骤然绷紧,朱元璋枯枝般的左手已按在他心口。
老皇帝断裂的指甲深深掐进五爪金龙的眼睛,龟裂的指甲缝里渗出黑红血珠:
"知道朱标为何传位于你?
"冰鉴里浮动的星图突然扭曲,映出洪武二十五年东宫病榻前飘动的药幡。
"因为建文元年春猎那支鸣镝?
"朱柏喉间滚着铁锈味,他望着神道上未化的积雪——那里隐约浮着三年前燕王府八百里加急的蹄印。
朱元璋独目中的赤金突然凝成冰锥,老皇帝残缺的牙齿咬破舌尖,喷出的血雾在冰面凝成
"戊
"字军令:
"是你娘用马皇后金册换了北伐阵图!
"沾血的枯掌猛地扯开朱柏领口,露出心口处暗红的
"戊
"字烙痕,
"真当咱不知道大宁卫马场的钉马掌藏着什么?
"
檐角冰凌突然坠地,北斗第七星的光芒穿透檀香雪幕。
朱柏指尖的墨渍在星光照耀下化作半幅辽东舆图,图上山川竟与冰层下的龟甲裂纹完全重合。
他望着朱元璋袖口露出的半截调兵虎符——那上面还沾着三年前玄武门的血迹。
"父皇可还记得母后衣冠冢前的白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