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灯火如昼。
谢拾安是今日的主角儿,少年身穿鹅黄团花纹圆领锦袍,发束紫金冠脚踩挖云靴,被他的几个好兄弟簇拥着,分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少年少女们觥筹交错,因为没有长辈在场,气氛格外轻松快活,玩猜拳的、玩行酒令的比比皆是,就连平日里被规矩礼法束在深闺的姑娘们也玩得十分开心。
谢观澜过来的时候,就瞧见闻星落那一桌有男有女,吃吃喝喝嬉皮笑脸,十分的不正经。
他负着手,面无表情地站在帷幕后。
此时,闻星落正和同桌的人玩行酒令。
谢拾安嚷嚷道:“我是寿星,我先来!”
他冥想片刻,道:“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开……”他左手边粉衣簪花的少年,捻着兰花指,“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他的语调过于娇羞,顿时惹的满桌人哈哈大笑。
谢观澜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
谢拾安整日和这些不正经的人在一起厮混,连带着把闻宁宁也给带坏了!
扶山瞅他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都说他家主子不适合这种场合了,可主子偏要来。
真是自已给自已找气受。
“莲……怜君一见一悲歌,岁岁无知老去何。”
“何,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时——”
轮到陈乐之,她不禁语塞。
半晌,她自认倒霉,“我答不上来,我罚酒!”
立刻有侍女捧上满满一大碗烈酒。
陈乐之倒也豪爽,当即就喝了个干净。
几轮下来,桌上的人淘汰大半,只剩几个学问还不错的。
一人道:“月卿派天河,星桥叹谁可。”
轮到闻星落了。
“可……”
她刚刚饮了些果酒,又被楼里的气氛闹得难以集中精神,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出来。
“宁宁,你快想呀,不然要罚酒的!”陈乐之喝得半醉,在旁边焦急催促。
谢拾安喝得最多,却还非要站起身,脚步踉跄地指着所有人,“不是我吹牛,我妹妹的才学可厉害了,你们……你们都比不上!”
闻星落被他俩逗笑。
旁边的熏笼很暖和,她酒酣耳热脸颊酡红,明明记得从前读过不少“可”字开头的诗词,可是此刻却全都记不起来了。
宋家二少哈哈大笑,“闻妹妹要是再想不出来,可就要罚酒了!我数三个数,三,二——”
闻星落呼吸急促。
可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出来。
眼见那人数到了“一”,她正要认罚,身后忽然传来低沉凉薄的声音,“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宋家二少顿时不满地嚷嚷,“不行不行,不准作弊!咱们行酒令就讲究一个公平公正,谁也不许帮闻妹妹!”
旁边的人拉了拉他的衣袖,“要不你看看他是谁再说话呢?”
“我管他是谁——”
宋家二少话说到一半,却觉被人盯上,浑身凉飕飕的。
这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那一夜花满楼里,他长兄揍他时的那种酣畅淋漓无处可逃。
他不禁抬起头望去。
绯衣玉带端肃矜贵的青年,就那么出现在闻星落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