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半个小时,林语鸣起身,“秋波院长,我去看看,您休息会。”
“不了,你去看看,回来给我讲讲小罗教授都做什么了。”
林语鸣微微颔首,转身时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
李秋波这老狐狸,分明是既不愿沾手,连看都不想多看那个脑死亡患者一眼——尤其是在涉及器官移植这种敏感问题上。
至于小螺号,回来做个例行报告也就罢了,何必节外生枝?
要知道,那对院士夫妇在医疗界可是跺跺脚就能震三震的人物。
在这潭深水里扑腾,还想不想在学术圈混了?好像进工程院的时候要投票,一想到投票,林语鸣就心生郁闷。
在这之前,要是有心想要进工程院的话,肯定需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
得罪人的事儿少做,最好不做。
但小螺号低着头就往前冲,不管不顾,真特么的。
见林语鸣出门,李秋波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有些头疼,这里面涉及的人和事是他一个五线城市的院长不想接触的。
道不道理的不说,李秋波就想要安安稳稳的过几年当书记,再过几年退休。
至于其他的事情么。
要是有机会能让矿总恢复点元气,李秋波是愿意做的。
但要是没机会的话,李秋波也不强求。
经济发展好的时候积累下来的一身膘干啥用的?还不是现在熬日子用的么。
各类先进设备已经购置到位,医护人员也基本掌握了操作要领,这确实提升了东莲矿总的医疗基础水平。
至于更进一步的发展,李秋波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没人能逆势而行。
不过小罗教授倒真是个妙人。
平日里谨小慎微得不像年轻人,倒像个历经沧桑的老江湖,处处与人为善;可一旦遇到原则性问题,那股子热血劲儿就藏不住了,该冲的时候绝不退缩。
抄家伙就上,这和李秋波对罗浩的“刻板认知”有着巨大的差异。
这种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奇妙地融合,既有着超越年龄的老成,又保留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
李秋波望着窗外的暮色,忽然觉得或许正是这种特质,让罗浩在医疗界这个错综复杂的江湖里,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希望小罗教授能安稳过去,千万别和那面闹崩。
就算是闹崩,也别崩自己一身血才是。
门被推开,林语鸣走回来。
“那面有什么处置?”李秋波问。
“没什么特殊的,小螺号给患者上了双重血浆置换,看情况。”
林语鸣欲言又止。
李秋波笑了笑。
这台双重血浆置换机是三四年前医院斥资购入的,可刚到位就赶上医保政策调整,导致临床应用受限。
再加上操作技术要求较高——不仅需要娴熟的血管穿刺技巧,整套流程也比普通血滤复杂得多,院里真正掌握这项技术的医生几乎为零。
久而久之,这台价值不菲的设备只能闲置在角落蒙尘。
偶尔有护士经过,擦拭时发出的金属碰撞声,仿佛在诉说着被时代洪流淹没的无奈。
“语鸣啊,坐。别总是想着所有买回来的机器都要用,你看咱有储备,从省城回来个专家,这不就用上了么。”李秋波劝到。
“害,我就是觉得浪费。”
“这种思想要不得。”李秋波很坚定的说道,“疫情的时候,医大的几个eo小组全省跑,为啥?还不是有些地方只有机器没有会操作的人么。”
“结果呢,有eo的医院能多救几个患者,至于技术,你觉得咱们这种基层医院需要做什么内容?还不是最基本的医疗。”
林语鸣对李秋波的说法并不完全认同,却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