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清晨,凉意如薄纱般笼罩着校园。鼻血好不容易止住的九月,瘫软在宿舍床上,只觉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天色在瞬间明亮起来。鼻腔里残留的铁锈味混着消毒棉球的药香,让她有些反胃。昨夜止血时用过的纸巾团还散落在床边的垃圾桶里,皱巴巴的纸团上褐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像一朵朵枯萎的花。
原本还想再多躺一会儿,可脑海中突然闪过学长的提醒:食堂七点钟开门,锅炉房的热水也从那时开始供应,去晚了可就赶不上了。九月轻叹一声,缓缓坐起身。铁架床发出吱呀声响,惊飞了窗外停驻的麻雀。那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也在嘲笑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
她揉了揉还有些发懵的脑袋,伸手摸过放在床边昨晚新买的暖水壶。壶身冰凉刺骨,提醒着她这北方的清晨远比想象中冷。九月打了个寒战,想起昨天在校园里,看到那些穿着厚外套的学生,自己还不以为然,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寒意的威力。
此时的她,顾不上洗脸,随意地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便准备出门。北方的早晨却已经透着丝丝寒意,她不得不套上一件长袖外套。"这昼夜温差还真是大啊。"九月小声嘀咕着,踏出了宿舍的门。
宿舍楼外,晨雾还未完全消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又略带凉意的气息。露水在宿舍楼前的灌木丛上凝成晶莹的水珠,沾湿了她的裤脚。九月提着暖水壶,沿着教学楼后面的操场走去。一路上,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教学楼古朴而庄重,红砖墙上爬满了蔫黄的爬山虎,在晨风里轻轻摇曳。那些爬山虎的叶子,有的已经干枯卷曲,仿佛在诉说着北方秋天的萧瑟。操场边的树木虽然还郁郁葱葱,但在这微凉的晨风里,似乎也染上了一丝秋意。梧桐叶边缘已经泛起焦褐,几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跑道上,像是在跳着孤独的舞蹈。
忽然一阵风掠过,九月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抱紧了怀里的暖水壶。远处传来零星的脚步声,大概是和她一样赶着去打热水的同学。食堂的方向飘来阵阵包子的香气,混合着北方特有的煤烟味,让她的胃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拐过操场角落时,她看见锅炉房的烟囱正冒出袅袅白烟,在灰蓝色的天幕上渐渐散开,宛如一幅水墨画。
路过教学楼时,九月停下脚步。晨光穿透薄雾,斜斜地洒在斑驳的墙面上,照亮了窗台上几盆枯萎的绿萝。她突然想起收拾行李那天,大姨塞进行李箱的那包红枣,说是补气血最好。鼻腔又开始隐隐发痒,她赶忙吸了吸鼻子,加快脚步朝着锅炉房的方向走去。初来乍到的不安与期待,都在这带着寒意的清晨里,慢慢发酵成了对新生活的向往。
绕过两个空旷的操场,九月的额头沁出薄汗,清晨的寒意却依然顺着袖口往里钻。转过最后一栋实验楼,锅炉房特有的煤烟味混着蒸汽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愣——锅炉房西侧竟连着一栋青砖建筑,褪色的红色招牌上"职工浴室"四个大字歪斜着,门前晾衣绳上挂着褪色的毛巾,在风里晃荡出细碎的声响。
九月的耳根发烫,此刻那些电视里的画面又在脑海翻涌,白花花的蒸汽中,北方姑娘们大大咧咧地互相搓背,爽朗的笑声穿透雾气。她攥紧暖水壶把手,塑料外壳被掌心焐出温热。听说澡堂用半截塑料帘子隔开,可帘子下端距地面还有二十厘米,光是想象从脚踝往上被人瞥见的画面,九月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还是等半夜去厕所简单冲洗吧。"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转身时听见澡堂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惊得她加快了脚步。
锅炉房前的空地上,锈迹斑斑的铁架上搁着十几个暖水壶,有的印着卡通贴纸,有的缠着褪色的红布条。零星几个人裹着厚外套排队,他们嘴里呵出白雾,交谈声带着卷舌音在空气里炸开:"今儿食堂新出锅的糖油饼,老香了!东边的水龙头热水足,记得避开西边......"九月缩着脖子排在队尾,暖水壶底部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北方干燥的空气钻进鼻腔,让她忍不住揉了揉发痒的鼻尖——昨天刚止住的鼻血仿佛又在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