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吃不消?!”萧霆锴被这番话彻底激怒了。他哼了一声,拂袖道,“本王偏要去!本王倒要看看,这赈灾到底有多难。”
等着萧霆锴回过神来,知道被激将了,但说出去的话,也不好收回来。
不过等着萧霆锴真正踏上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时,所有的意气用事和争强好胜都瞬间化为了震撼与沉重。
入目所及,是触目惊心的景象。原本繁华的城镇,此刻房屋倒塌,砖瓦碎裂,断壁残垣随处可见,仿佛被巨兽啃噬过一般。空气中弥漫着灰尘、泥土和焦木的气味。
目光所及,是流离失所的灾民。衣衫褴褛的人们或呆滞地坐在路边,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或抱着亲人冰冷的躯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孩子,趴在倒塌的土墙边,徒劳地摇晃着母亲已经僵硬的手臂。哭声、呻吟声、痛苦的呼喊,汇成一股绝望的洪流,冲击着萧霆锴的耳膜和心脏。
“殿下?”随行的属官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递上水囊。萧霆锴这才发现自己喉头发紧,嘴唇干裂,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他接过水囊,却没有喝,目光死死锁在那片废墟上。
等着中午,萧霆锴更为吃惊。
临时搭建的粥棚前,人潮汹涌,秩序混乱不堪。
面黄肌瘦的灾民推搡着,眼中只有那一点能维系生命的稀粥。
几个衙役挥舞着鞭子试图维持秩序,反而激起更大的混乱和怨气。
萧霆锴亲眼看到一个瘦弱的妇人被挤倒,手中的破碗摔碎,粥水洒了一地,她趴在地上,不顾碎瓦砾割破手掌,绝望地舔舐着泥泞里的残粥。
这一幕,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最初的几天,萧霆锴几乎是凭借一股被激怒的倔强和身为皇子的责任感在硬撑。
但所见所闻的巨大冲击,让那份争强好胜的心气迅速冷却、沉淀。
从最初的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到深入灾民中间,从只想着立功,到真正思考如何救人,萧霆锴的转变,不可谓不大。
尤其是遇到一个在废墟中救出数人、自己却失去了一条手臂的私塾先生。
老儒生面对他时,没有怨天尤人,只是平静地说:“殿下,草民读过些书,知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房子塌了可以再盖,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只求朝廷能给我们一条活路,一点重建家园的希望。”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击在萧霆锴心头。他以往汲汲营营的“功劳”、“封号”、“储位”,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在百姓最朴实的求生渴望面前,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一个月后,当赈灾事宜初步走上正轨,萧霆锴站在高处,望着依旧破败但已恢复了些许生机的城镇,心中早已不复当初离开京城时的意气风发。
他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心中默念:“于然……你说的对。这‘功’,确实不是那么好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