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南摇头“允澄已无事,回西月楼了。”
他在那吊坠里放了追踪香,是以在方才料理完这贼官之后,又抽空去把允澄带回了西月楼。
“旁人设局害你,自是防不胜防,但你未免有些托大,行事顾虑不够周全,太不将自己安危当回事。”沃南一板一眼,像极了旧时在六幺门里训下属的姿态。
胡飘飘将疑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沃南微微别开眼,直到这时才剥了那肃气的壳子,脖子微红,显露出不自在来。
为了解决“情敌”,他曾夜探这高宅,动过不磊落的心思。
杀手出身,竟然会觉得以武制人是不磊落的阴招。盖因情之一字太陌生,让人总是斟酌又斟酌。
听见有动静逼近,知晓这宅院不便久待,二人短暂对视,倒极有默契地撤退走了。
本以为要参与一场鸡飞狗跳的风云,要来一回撕破面皮的狰狞,却不料这样就折返。
回到西月楼后,胡飘飘确认允澄无事,一颗心这才晃晃悠悠落了地。
不到两日光景,便听说有位巡官接了秘报,率人去高宅稽查,查得那杜姓盐官身上塞了巨额银票,而高昆与其母,最终也因通贿被拘。
论做事稳妥,沃南绝对信得过,但也难免受了胡飘飘讶声“没想到南堂主借起妹婿的光来,也不怎么避讳”
“贪贿之辈,恶毒之躯,自当受到惩处。该借的势,为何不借”对此,沃南倒坦然许多。
胡飘飘凝睇着他。
这人腰板直挺,眉目朗朗。比起隐退的江湖杀手,更像一身浩然正气的周允郎君。
她曾想过许多回,倘使这人幼时不曾遭逢变故,那他兴许会上学堂奔科举。若入官场,也会是位廉洁自持,为民请命的好官,而不是被迫入江湖门派,刀口舔血,做人手中利刃。
而她若非双亲不慈,应当会在家中帮忖着家头细务,到了年岁便择人嫁掉,与人生儿育女,平淡一世。
自然,也便不会与他相识。
沃南被盯着面庞浮热,抿了抿唇“高家那小姑娘你不必挂心,她自有人好生扶养着。”
“阿爹”突然一声幼鹿般的叫唤抄入耳中,二人齐齐扭头,见是允澄来了。
“你叫他什么”胡飘飘目光古怪。
“阿娘”允澄挨挨挤挤地蹭过来,小心翼翼解释道“是潘”
“是我让他这样唤的。”沃南忽插嘴进来。代替着答了过后,又朝孩子伸出手“允澄,来阿爹这里。”
风像不会吹了,空气仿佛停住,房里静得针息可闻。
允澄心里打鼓,攥着袖摆去看胡飘飘“阿娘”
胡飘飘打落眼睫“今日的字摹完了”
“还没”允澄搅着手指头,一阵心虚。
小潘叔让他把夫子唤作阿爹,他也有些忸怩。但小潘叔也说了,如果夫子应他,那夫子就真真是他亲生爹爹
虽然他弄不清这里头的道理和由来,但如果夫子真是他爹爹,他非但不反感,还很高兴呢。只是阿娘
“先回书房,去把你该做的事给做完。”胡飘飘启唇,下了逐子令。
待允澄走后,在胡飘飘别样的注视之下,沃南沉声道“我当初看着允澄,横竖是想听他唤我一声爹罢了。而今我既教过允澄,亦救了允澄,想来也是担得他一声唤。”
胡飘飘咂了咂舌“堂堂天番堂主,竟学泼皮耍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