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十二岁的你,跟你娘梁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恍惚之下,甚至没分清你们,以为她还活着。”
“朝老太太希望你平安长大,让我别提安王的事情,加上彼时太君后身子康健,在朝中把持朝政,实在不适合告诉你真相,我便与你当个忘年交,年年以书信的形式交流关于天花的治法。”
“我想的是,天花难治,所以你定想不出法子,这样就不会跟我断了联系,我也能从书信中得知你的近况如何。”
“我回京城后,便开始布局,先是让太君后身边的苍山换了家禅香。自然,那家跟我关系极好,送进宫的香中被我加了些东西,单闻无碍,但不能跟安心静心的药汤一起喝,否则身子越发虚弱。”
“宫中有能耐的御医太多,我不敢做得明显,所以足足花了八年之久的时间。后来等太君后身子垮掉后,才有了今年的御医选拔一事,给了你进京的契机。”
“太君后病重虚弱,皇上免不得想在他死前给梁荷翻案,而你进京,则会加快这个速度。”
赵鹤低头烧纸钱,“哦对了,梁虞疯疯癫癫的药也是我给她换的,否则按苍山的药喂下去,她有八条命也都活不到今日。”
所有的“巧合”跟“幸好”,背后都有她在拿命去赌,所以才有了今日的顺利翻案。
说完这些事情,赵鹤舒了口气,像是解脱了,压在身上的担子,总算彻底搁下。
她看向岁荌,“抱歉啊大宝,即便是为了给你娘翻案,我还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利用了你。”
岁荌待她一直如师如友,她却为了一些目的,没对她说实话。
可赵鹤不后悔,虽有亏欠,但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选择这么做。
听她这么说完,岁荌心里瞬间敞亮起来,一些事情也直接有了答案。
比如太君后的身体,比如梁虞的疯癫,还有这些年赵鹤对她莫名的好。
赵鹤看向岁荌,脸上带着笑跟欣慰,“但最让我没想到的是,你找到了治天花的法子。”
当大夫的,谁不想让天花这种东西永远不在出现呢。
岁荌得意,“我费了很多心思,怎么可能找不到。”
踩着巨人的肩膀,她不成功谁成功
岁荌捏着火棍戳了戳火堆,“谢谢。”
赵鹤没听清,疑惑地“啊”了一声。
岁荌笑,“我说,赵姨,谢谢了。”
跟今日梁荷小玉的清白比起来,赵鹤对她的那点所谓利用,根本不值一提。
这些年赵鹤对她的关心是真的,教导也是真的,倾心传授她医术,更是真的不能再真。
不管赵鹤为了什么,这份恩情岁荌都记着呢。
元宝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听,等到这会儿,才轻声问,“赵姨,你既不认识姐姐的母亲,也不认识姐姐的父亲,那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赵鹤道“为了还一份恩情。”
“我跟梁荷和小玉都不熟,但我认识梁荷的爹爹,那个没有背景没有家世,生完女儿没多久就去世的男子。我欠他一份恩情,值得用命去还。”
如今,多多少少也算还清了吧。
赵鹤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看向远方,声音渺远起来,“以后这儿也不用我来了,我打算请辞御医一职,当个走街串巷的走方医。”
岁荌诧异地抬头看她,赵鹤笑,“大夫嘛,在哪儿不是治病救人呢,并非只有在宫里才算有医术。”
还完了恩情,她也可以做做自己了。
她想像只闲云野鹤般,走走停停,自由自在,这样才对得起她的名字。
“对了,我有件事情想托你帮我。”赵鹤从胸口掏出一个荷包,打开后,里面只朵干枯的荷花。
她蹲下,把荷花连荷包一起交给岁荌,“他就埋在皇陵边上,如果你方便,希望你能把这朵花放在他墓碑后,也算我亲自去看望过他了。”
岁荌没接,而是问,“你不亲自去”
“我去过了,”赵鹤笑,眼尾满是皱纹,她今年也都五十多岁了,不再年轻,“他入土的时候,我就去看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