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开到江岸门口,被拦停。
沈幼卿报了房号,保安才放行。
进入小区内,导航就失去作用,司机靠着沈幼卿指路,才找得到方向。
因为里面极大,十年前修建的园林式小区,如今栋栋洋房仍旧如新,绿化占地广。一进里面,空气都比外干净许多。
宽敞大路两边,排列整齐的高大的香樟树,枝叶繁茂,绿荫将路面完全覆盖,半缕阳光也透不进,使安静的小区显得空寂,又沉抑。
鸟儿在树上筑巢,叽叽喳喳,才添了几分活泼的生机。
沈家在一楼,知道她要回家,门照常开着条缝。
芡实鸡汤的香味飘出来,像饭店的标准味道,而非家的烟火气。
沈幼卿裹着仆仆风尘,走进家里。
她轻手轻脚关上门,没发出半点声响。
“爸,妈妈。”
中式装修的客厅,入眼只有深色实木与墙壁的颜色,庄重、严肃。
墙壁上挂的书法,笔锋粗而锋利。
沈父坐在沙发上喝茶,沉沉“嗯”一声,没受半点打扰。
妈妈在旁看书,回头瞧见她,取下眼镜,平和温柔“回来了,吃饭吧。”
母女两的脸似一个模子刻出来,岁月没能在沈妈妈脸上留痕,只赠与年长者风韵。
黑发一丝不苟高挽,温和从容,那双与沈幼卿别一无二的浅褐眼睛,有种阅历千帆的平静。
“好。”沈幼卿微微笑,将包放到中式黄花梨玄关柜上,去洗手间洗手。
沈家餐桌上,遵从“食不言寝不语”的传统用餐规矩。
先喝汤,后吃菜。奶白陶瓷汤勺,轻放轻拿,不会与同色瓷碗碰撞出声响。
沈幼卿忍不到结束。
她觑一眼坐在餐桌一头的沈父,如常严肃,脸色看不出好坏。
妈妈坐在对面,瞧了她一眼,不语。
她犹豫开口“爸爸。”
“什么事”沈父抬眼。
没有特意保养的中年男人,眼角三两条褶皱,深褐双眼平稳其外,锐利内藏。
每回有事相求,单与他对视,沈幼卿都压力重重。
皙白拇指与食指摩挲勺柄,她尽量问得平常“市里最近有看中的什么项目要扶持吗”
体育运动如此多,兼顾全面太难,天平倾斜,顾此失彼才是常事。
台球运动并非全民大众,更是完美的理由。
沈父随口“嗯”一声,看样子不想多说。
这种情况下,应该见势就收。
但事关重要,沈幼卿斟词酌句说“明年就中锦赛了,结束后中台协要选国家队,为世锦赛做准备,如果这样下去,容城可能没人能进国家队。”
台球非全民大众的运动,没有特定国家队,只在世界比赛前两年,临时从全国各赛排名中选人组队。
所以最近赞助商撤资,让容城台协急如热锅蚂蚁。
“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沈父放下筷子。
餐桌安静,筷子与瓷碗磕碰出的细微声音,尤其醒耳。
沈幼卿的背下意识打直。
这是她从小到大,挨骂时的习惯动作。
“你只需准备好明年出国留学。”沈父沉静看她,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倾过黄花梨木餐桌,“至于其他,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
是叫她毕业后,就乖乖出国留学,别想着再打台球。
沈幼卿垂眼,用筷子挑着碗中米饭。
乌鸦羽毛似的长睫毛,将浅褐琉璃池中情绪遮挡干净。
当初她坚定地忤逆他们时,谈判了约法三章大学期间她可以打台球,但毕业后必须听从他们安排,出国念国际政治,走他们想要她走的路。
她清醒地明白,自己并不愿走上那条看似康庄大道的路,约法三章只是拖延计。
但约期将至,她却已黔驴技穷。
“吃饭。”沈父收回目光,点到为止。
佳肴丰富的餐桌,恢复祥和,仿佛无事发生。
吃完饭,沈幼卿陪爸爸在在客厅看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