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教育,尤其重规矩、孝道,她与姐姐都如此,周末必须回家陪父母,陪妈妈看书,陪爸爸看新闻,顺便与她们探讨如今国内局势,后考问她们的看法。
如今姐姐逃之夭夭,就仅剩她一人,面临双倍压力。
沈妈妈从厨房端出水果盘,放到茶几。
沈幼卿刚被爸爸考问某地政策,她条理清晰地回答,并将其延伸,发表自己的看法。
沈父满意点头,终于露出个笑脸“长进了,不错。”
“不过,”他又说,“赶你姐姐还是差点,继续努力,多看多学。”
说完,他笑意凝固,稍纵即逝,又若无其事地看新闻。
周遭的空气,好似也跟着短暂地凝滞片了刻。
沈幼卿僵了一瞬,低下头,乖巧答应“好。”
姐姐是家里禁忌,姐姐出事前,父母的重心都在姐姐身上。他们一直拿自己与姐姐做比较,说姐姐是天生走那条路的料,时时让她多向姐姐学习。
但毕竟精力有限,所以他们于她,要宽松许多。
如今,却把姐姐那一份,也加注在了她身上。
沈妈妈到她身旁坐下,温声开口“明天去看看你姐。”
沈幼卿“嗯”一声,说好。
正好久未见姐姐,她也想见她。
尽管父母常对比,但她依然很喜欢姐姐,小时候,姐姐对她极好,常告诉她“长大后尽情去做喜欢的事情,姐姐给你撑腰”。
如今,姐姐不再是曾经的姐姐,她仍旧爱找她。
沈幼卿用叉子戳一块冰甜西瓜,斯文放嘴里,细嚼慢咽。
她闲聊般提起“妈妈,我周天就回学校,有点事要处理。”
平日若无事,她都是周一赶在上课前回校。
沈妈妈侧眸,投来足以将她看穿的温静眼神,缓声开口“你那男朋友,交往的时间有些久了。”
沈幼卿顿住。
与陈书彦谈恋爱,是她叛逆的开始,所以约法三章里也包括他。
陈书彦非父母心中良婿,当初坚决不同意,她义无反顾,换来他们稍退一步。但他们认为她只是没谈过恋爱,想要体验,体验足够,就该回头了。
若走上家中安排那条路,未来她的婚姻,必定要起到作用的。
妈妈在提醒她,她该与陈书彦分手了。
夜色越来越浓了,微微的凉意将春末暖热代替,作息规律的沈家人,陆续沉入睡眠。
窗下书桌,台灯明亮。
宣纸铺展,年轻少女握笔姿势标准,软毛笔尖蘸墨,笔笔秀丽藏锋,一字一字跃然纸上。
“不要多想。”
“你那男朋友,交往的时间有些久了。”
两句话像被拉了发条,循环复始地在沈幼卿脑大脑里回放。
扰得她无法入睡,索性爬起来练字,静心。
沈家从无重男轻女这类腐败思想。
爸爸常训诫两女“沈家不养废物”。对她们的教育,方方面面,亲自把关。
书法笔墨更是手把手教导。
不可过分漂亮秀软,更不能锋芒显露,要一眼看去无害,细究却力量深藏。
沈幼卿曾经十分认同爸爸的教育理念,如今却抑郁于他们高压的控制。
写完两行字,沈幼卿才发现。
自己笔下,白纸黑字,仍是那两句。像森林中的浓雾迷障,将她深深笼罩。
这些心底的积淀,长居牛角尖的父母不会在意,更不敢说。
她只敢跟一个人倾述。
“姐姐,明年就毕业了,我真的不想出过留学。”
“无人”吧台,沈幼卿撑着脑袋,耸眉搭眼地望着正在台后调酒的清冷女人,“我只想一直打斯诺克,怎么办嘛。”
“无人”是姐姐开的家酒吧。
门头店招上龙飞凤舞地题“無人”两个字,盖红墨印章,此外无任何画饰。
吧台上,摆着装饰用的挂杯,女人面前,有盒香烟,与烟灰缸。
灯光暗暗,衬得台后女人脸庞更冷。
“那就不留。”沈念卿面无表情,将一杯盛着橘色液体,散发浓浓果香的玻璃杯推到她面前。
来结账的人瞧见,微醺打趣一句“来酒吧还喝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