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大宁卫培育的适合辽东种植的土豆。”
“一亩地种3500株,一亩地每年能产3000斤,折干重也有600斤了,这就是五石干粮,如果用上水肥、精绝盐,一亩地,能打4000多斤,多的能打到6000斤,也就是亩产七石到十石的干粮。”
“不得了,不得了啊。”
张居正攥着手里的土豆,笑不拢口,他看着申时行继续说道:“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收了几个学生,徐贞明一个,你一个,熊廷弼一个,高启愚也算一个,都很有出息。”
“汝默,朝中的政令,王老倌搞的官厂,其实都不那么重要,万历维新,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农一字,有粮才有一切。”
其他的都是虚的,没有粮什么都没有,有粮什么都有。
官厂很重要,可官厂几十万的匠人,他们不事农桑,他们也要吃喝拉撒,他们吃的从哪里来?从农桑而来,这才是万历维新最根本的东西。
张居正放下了土豆,才说道:“万历维新的一切,都是田里长出来的,莫如是也。”
“你要搞官厂筛查,并无不可,陛下也是支持的,在官厂折腾的动静再大,其实也就那样,再乱还能乱成什么样?可是一旦从匠人到农户,那就是彻底失控了。”
申时行欲言又止,仔细想了想才低声说道:“要是先生在朝中,陛下一定会赞成的。”
“屁!”张居正站了起来,拍了拍腚上的土,嗤笑一声说道:“我要是这么干,陛下只会跟我拍桌子,还客客气气的把人叫到眼前,心平气和的说?”
张居正可太了解皇帝陛下了!陛下只会跟他拍桌子吵架,吵不过还上桌子,再吵不过就要喊缇骑了,根本不会这么客气。
陛下真的上过桌子,万历九年张居正做了痔疮手术后,恢复的很好,他就又瞒着骆思恭、游守礼,让人弄了点辣椒,被骆思恭那个狗鼻子闻到了。
那次皇帝是真的生气了,把张居正叫到了眼前大吵一架,陛下还说:朕收拾不了你张居正,还收拾不了你手下的人?再有人给你进献辣椒等物,就把他吊死在全楚会馆,看看谁还敢!
张居正自然知道陛下说的是气话,因为陛下登基十年,就没有迁怒过旁人,但张居正自那以后,就没吃过带辣味的辣椒了。
其实就是申时行和陛下的情分不到,张居正和陛下吵的面红耳赤,也不会怎么样,毕竟张居正是帝师,吵得再凶,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可是陛下不会也不能把申时行叫到眼前臭骂一顿,甚至不能严厉训诫,张居正一退,这朝中的大臣和陛下就是单纯的君臣关系了,就要给彼此留下更多的体面,防止君臣失和。
“所以,陛下不让你做,是怕官厂内斗,向着农户扩大,明白吗?”张居正解释了一番。
申时行眉头紧蹙,满是疑惑的问道:“官厂是官厂,斗争怎么会向着农户扩大?”
“不仅会向农户扩大,还会向京营扩大。”张居正啧啧称奇,他笑着说道:“文成公干过,只不过那会儿官厂还没有今天这等规模,你能想得到,你当文成公想不到?”
“文成公一干,就向着农户扩大了,而后这火差点烧到京营,倘若真的烧到了京营,文成公就是有一万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斗争扩大的过程,说复杂错综复杂,简而言之,匠人不是凭空产生的,是从农户中而来;军兵也不是凭空而来,是从匠人和农户中遴选而出。”
“也是那次之后,文成公才明白,农、工、军,其实是一体的,是一个集体的三种分工。”
张居正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十分的唏嘘。
王崇古是个奸臣,他从没有改过这个本色,他把这事儿给压了下去,直到凌云翼回朝,对官厂进行改制,清除人情过重的宿弊,才发现了旧案,呈送了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