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军靴踏在石地上发出沉实的回音。
缓缓扫视一圈,他的声音忽而低沉了些,却带着一种令在座每一个人都无法不听从的力量:
“贵族想调令,可以。”
“先穿上军装,跟我走一趟西海。”
他说完,毫不停留,转身离席。
会议,被迫中止。无人跟上,也无人敢拦。
—
塔楼走廊风声呼啸。副官匆匆跟上,低声拦住他,语气压低:
“殿下,这样做……会引起上层联动。”
艾德尔脚步未停,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常识:
“他们不是上层。”
他回头看了副官一眼,眼中寒光骤现,语气如铁锤般落下:
“他们只是——太久没人逼他们下楼了。”
—
回到办公室,灯光比走廊更冷。书桌前,案卷已堆成一面纸墙。
艾德尔拣起一份调令,眉头不皱一丝地翻看,然后毫不犹豫地签下:
“编号士官转入禁卫军训练组。”
印章落下,一锤定音。他不只是签字,他在调动权力的根系。
紧接着,他抽出另一份卷宗,纸张略显旧,页角有轻微的烟熏痕。
最上面那一页,黑字标注清晰刺眼:
《鲸墓事件军籍编号清查未结案名录》
序列第三十九号:“艾莉森格里菲斯(军籍已清除)”
他盯着那一行字,指尖轻轻摩挲纸页边缘,良久未动。
—
门外传来轻轻叩门声,一名幕僚走进,语气迟疑而小心:
“殿下……是否要再次为她向陛下提请赦免”
艾德尔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那一页慢慢合上,像是收起一段未完成的兵棋推演,头也未抬:
“不提。”
幕僚一怔,声音低了些:
“但……您与她曾并肩……”
艾德尔终于抬眼,那双眼中没有愤怒,却冷得让人无法直视:
“你若知道我父亲是谁,就不会问这个问题。”
他语气沉下去,字字如铁:
“帝国的王,不会被说服。”
“他从不允许——被冒犯。”
那一刻,幕僚不再作声,屋内只剩文件翻动的微响,
和未熄的冷灯光,像在军权背后,燃烧着某种不能触碰的灰烬记忆。
他缓缓站起身,步伐沉稳地走向窗边,像是一座塔楼中的影子缓慢移动,融入了更广阔的夜色。
他站在高窗前,双手负于身后,目光越过沉沉城墙,直视那远方渺小却清晰的灯光。
那是破塔街的方向。
梦灯的余光在雾中轻轻颤动,像是一场遥远而温柔的呼吸。
军令塔的窗外,向来是王都视野最干净的一条线。
它笔直地穿越城市结构的核心,从高空切开雾霭,越过宫墙、钟楼、税署,延伸至最东南角的破塔街。
这道线不是自然形成的。
这是艾德尔亲自下令,在军令塔修缮时拆除三层遮蔽结构后,留下的“军视轴”——一条无声的注视路径,
仿佛某种隐形的战争预演,连接着秩序的中心与混乱的边缘。
他站在这条轴线的终点,如同一尊沉默的神明,注视着这个国家的最远角落。
晨光与残夜在天边交错,那一抹浮现的微光不是灯塔,也不是哨岗,而是——晨星报社正在投印新刊的信号灯。
他没有出声,只是看着。
仿佛在望着什么,又像是被那盏微光中的某个“意志”所望着。
他是一个从不对自己说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