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忠不吭声了,只是眼神更哀怨了。
路过一家门口挂着崭新虎头招牌的酒坊时,他脚步一顿,死死盯着那油光发亮的虎头招牌,眼珠子都红了,像是见到了生死仇敌。
“我的三根鞭哪……”傅忠喉头咕哝一声,带着十二分的不舍和肉痛。
傅让翻个白眼,用力把他拽离了那片“诱惑”之地。
医馆内。
小六凑到马淳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根刚从药柜里拿出来的小参:“师父,傅大世子他那药……真得那么猛?黄连、黄柏,那得多苦啊?”
“清火就得用重剂,”马淳头也不抬,继续整理着案几上的脉枕,“虚火不泄,补进去也是白烧。他的身子骨,看着壮实,底子早被他自己掏空了。”
小六咂舌:“掏空了?那他还能……”
“能蹦跶?”马淳直起身,嘴角噙着一丝说不清是讽还是叹的笑意,“油桶炸之前,响声也挺大。”
小六想象了一下那场景,打了个寒颤。
他放下小参,好奇地问:“那二公子的药温些?”
马淳点点头:“他那个叫损,没烧干,只是伤了源头。用菟丝子、枸杞温养,慢慢引泉,不能急。”
小六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想起什么:“师父,那傅大世子媳妇真的不用管?”
“他媳妇刚生完,自身气血在恢复,”马淳解释道,“他这副猛药清掉虚火后,自己真能固守精元三个月,那才是对他媳妇好。”
小六恍然大悟,嘿嘿笑了两声:“那傅大世子可得管住才行。”
马淳没再接话,看着窗外又渐渐密起来的雪片。
“管住?”他低语,带着一种见惯了世事的老练,“情比药苦。看他自个儿造化了。”
另一边,颍国公府书房。
傅友德刚翻过一页舆图,管家就躬身进来,低声禀报了兄弟二人回来的消息。
傅让回了自己院子,傅忠则抱着几张药方,一脸如丧考妣地钻进了小月儿的院子。
傅友德听完管家低声复述的过程,捏着胡须的手指顿住。
“伤得太过了?”他眉峰微微锁起。
管家点头:“国公爷诊出大少爷是‘虚火旺而精血虚’,说再下去恐有油尽灯枯之险。给开了……相当苦寒的清火药。”
傅友德沉默片刻,放下了手中的图册。
“伤得太过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更深沉了些,“叫那小子给我老实呆在屋里喝药!再敢往那几个女人屋里钻,打断他的腿!”
“是,老爷。”管家应声,顿了顿,又道,“二少爷那边,国公爷也开了方子,是温养的。”
傅友德“嗯”了一声,挥挥手。
管家退下后,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他靠回椅背,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
傅忠那份猛药是为了保命,是为了将来还能成为傅家支撑下去的柴火。
傅让的药是为了生息。
一文一武。傅友德疲惫地闭上眼。
保命,生息……这些个儿子,都不省心。
窗外风雪更紧了。
夜色渐浓,医馆里点起了灯。
忙碌了一天的药味似乎更浓了。
马淳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角落里,整理药材的小六一个趔趄,撞倒了靠着墙角的一捆干杜仲枝。
轻微的碰撞声在安静的医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马淳没睁眼,只是嘴角似乎向上牵了牵。
是火太旺?
还是柴火垛本就堆得太高太虚?
谁知道呢。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