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瑞呈左看右看,身边没什么丫头婆子,自己总不能也离开,丢她一个公主在这干坐着。
于是,季瑞呈只得硬着头皮坐下,脑海想了想,昨天有没有说她坏话?应该没有吧……一想起酒楼那些话,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下,叫你不听话,叫你话多,好端端的干啥去惹她呢,人家藏个身份开个玩笑你还差点当真了……
玲珑闲不住,又看季瑞呈坐立不安,还拿扇子打自己嘴,她忍不住道:“季公子,你这儿可还有什么好听的故事么?不妨说来听听。”
季瑞呈头皮更紧,总觉得她在兴师问罪,结巴道:“没……没有。”
她再道:“你好似有些拘谨?”
他赶紧道:“公主笑话了,臣昨日有眼不识,有些话,还望公主莫放心上。”早点撇清关系是好,若有朝一日,她回了朝,心中一记仇,还不把他官给罢了。
见他突然一板一眼的,不似昨日豪爽有趣,玲珑顿时只觉无趣,身份确实能让人天然有道隔阂。不过,那些说冥解忧的谣言坏话,她听也听腻了,并未放心上,道:“季公子多虑了,我也不是那种小气记仇之人。”
季瑞呈心中小声嘀咕,不,公主,你是,特记仇了,和你作对的,都没什么好下场。不由得想起在天下说那个骂了她数百句不雅言语的醉汉,死的那叫一个凄惨,如今一想季瑞呈都有些手脚发抖。
过了片刻,老麽麽端来了茶盏点心,身后还跟了一个便衣男子,看服饰模样,也猜不出身份,那便衣男子直奔她面前,低礼道:“老夫人刚知道公主到来,甚为激动,想请公主去屋中一续。”
她允首,想来这便衣男子是个传话的护卫什么的,便随他去了院内内屋,刚入屋内,却见到客座上有一白衣男子在收拾诊箱。
恍惚间,玲珑看得有些出神,这男子翩儒温雅,胜似神仙,她看得都有些心动。一想,估计他就是那位看诊的蔺大夫,听季瑞呈说起过,他一双素手,救人无数,是闻名晋国的金陵名医。
座侧,蔺之儒抬头,见到她,并未有太多惊讶和意外,只是点头,他收拾完之后,从她身侧飘过,出了内屋,而给她引路的那名便衣男子也随之出了去,屋内只剩玲珑一人。
玲珑叹了叹气,有点可惜,那个似神仙的男子,不会说话,虽救人无数,却无法医治自己的哑症。
不多思,她入了内帘之中,一眼便见到在床榻上,魏老夫人一袭深衣,面有憔悴,卧坐在榻边,见着她来,却露了慈祥笑意,朝她伸了伸手。
她没忘记方才那便衣男子一路来,对她说过的,老夫人丧夫丧子,这些年一直守着侯府,看似锦衣荣华,晚年享福,实则孤苦伶仃,老夫人这回身体抱恙,恐时日无多。她与这位魏老夫人不亲,只当老夫人是长辈,可这时也不免有些感伤,走过去轻坐于榻侧。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有些微颤,又有些欣慰:“公主回来就好,没事就好。”
“让老夫人担心惦记,一直不曾前来探望,是解忧的不是。”她略带歉疚开口。
“公主有心便足够了,我知道,公主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是个忙人,我,也无法再帮上什么。”老夫人摇首,拍了拍她的手。
“老夫人辛苦半生,老来自当享清福,解忧哪还能再让您操心。”她也不知自己有多忙,竟然没时间来探望探望,只能就着话说说。
“一个人活的太久,也未必是福气。”见她如此客气,想起什么,老夫人心中颇有感慨,又温和道:“你这孩子,自小无父母,待人待物,亲疏有别,皇甫家那位也不曾让人好好教教你,导致你脾性不定,与旁人多是不合。但我知道,你本性不坏,只是有些事,有些人,过去了便该过去了,公主未必要与活着的人死死较真。”
这些话,玲珑半懂似懂,但也知道指的是什么,她无法评说,只得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老夫人看得出她心思,想必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言语上不想违逆罢了,话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又叹道:“一转眼,又这么些年过去了,我的人生,平平淡淡的,已至尽头,而公主的路,还很长很长,难道公主要一直活在过去的愧疚仇恨之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