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与织机的节奏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这个时代正在发生的变化。
第二天清晨,工坊门口又排起了长队。这次不仅有女子,还有许多男子。他们眼巴巴地望着院子里,手里拿着各种工具。
“管事,我木匠活可好了,工坊要不要招男工?”“我会算账,能不能来当个账房?”“我力气大,搬货扛包都不在话下!”
小桃站在门口,看着这些曾经看不起女子做工的男人,如今却眼巴巴地想来工坊谋个差事,心中百感交集。
“工坊目前只招女工。”她声音温和但坚定,“不过如果你们家里有女子愿意来,我们随时欢迎。”
人群中有个汉子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我媳妇在工坊做工,一个月挣的比我多二两银子。现在她嫌我没出息,要跟我和离……”
小桃叹了口气,“这位大哥,与其在这里哭,不如想想怎么提高自己的本事。女子能挣钱不是坏事,夫妻俩一起努力,日子不是更好过吗?”
汉子抬起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日头渐高,工坊里的织机声越发密集。
朱幼薇站在窗前,看着这欣欣向荣的景象,嘴角微微上扬。
她知道,从杭州开始,这样的工坊会越来越多。
女子靠双手挣来的尊严,也会像春风一样,吹遍大明的每一个角落。
宁波府市舶司的晨雾还未散尽,一艘悬挂着红白蓝三色旗的商船已经靠岸。甲板上站着个红胡子番商,正用生硬的官话向岸上小吏打听:“听说杭州府新开了女子工坊,可是真的?”
小吏正打着哈欠,闻言一个激灵。这已经是今早第三拨打听消息的番商。
“顺着运河往西,快马半日就到。”小吏接过番商塞来的胡椒袋子,压低声音道,“听说工坊的布比松江府的还细密,只是产量少,杭州本地的老爷们还没抢到货呢。”
红胡子番商眼睛一亮,转身用番语吼了几句。船上顿时蹿出七八个水手,扛着箱子就往码头跑。
日头刚过午时,杭州巾帼工坊门前来了队奇装异服的人马。领头的红胡子番商捧着个鎏金匣子,身后随从抬着三口包铁皮的樟木箱。
“我要订五千匹布!”番商操着古怪的口音,匣子一开,满院子的女工都倒吸凉气——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厚厚一叠大明宝钞,面额全是壹贯的青色大钞。
小桃手里的毛笔啪嗒掉在名册上。她认得这是户部去年新印的足色宝钞,每张能兑米一石。
朱幼薇从织机间转出来,银剪在腰间晃了晃。“这位客商,工坊刚开张,眼下每月最多出两千匹。”
“无妨!”番商急得直搓手,“先付定金,半年内交货也行。这是样品定金,按京城价加三成!”他一挥手,随从砰砰打开木箱。两口箱子里堆满南洋胡椒,另一口竟是亮闪闪的玻璃器皿。
工坊院墙外渐渐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绸缎庄赵东家踮着脚张望,突然给了自己一耳光:“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昨日本该第一个下订的!”
他身后跟着的伙计小声道:“东家,不是说再观望……”
“观个屁!”赵东家踹了伙计一脚,“没看见番人都抢破头了?快去账房支宝钞!”
这番动静惊动了半个杭州城。知府衙门的差役跑来维持秩序时,工坊门口已经排起长队。有抱着钱匣的商人,有攥着宝钞的员外,甚至还有几个穿儒衫的读书人躲在人群后张望。